桐麟再见父亲时,自己的儿子都已是二八年华。
他虽无半点军功、政绩,却早已成为青麟殿殿主、大炎皇朝尊贵的羽烈王。
因为他一出生便得活在父亲的荣光之下,青麟脉尊端木羽拯救天下苍生的伟业,令他生来便站在凡人的顶点。
端木桐麟依旧记得自己成亲时,自己的新娘开口第一句话问的就是:“你爹好厉害,我和小姐妹们从小听他的故事、看他的戏长大,你知道去哪找他吗?”
桐麟忘了当时是怎么糊弄单纯的妻子的,他只觉得自己很可笑。
可笑到……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,他的母亲雪轻灵生下他后,就将自己和姐姐一起托付给当时的大炎皇后也就是他的姑姑端木遥。
随后他俩便自在地孤舟出海、浪迹天涯,逐渐变成人们口口相传的神话史诗。
端木桐麟并不快乐,即使他的姑父是横扫天武、黑鸣两国的大炎雄主——玄烨皇帝·方熙州,坐拥天下五分之四、麾下更是百万雄师。
他从小到大的兄弟就是当今的圣上——玄正皇帝·方仁兮,距青麟城破、端木氏血殇之难已过了四十年,端木氏虽再无当年枯祖号今天下、青帝万里征战的尊威,却也是韬光养晦中恢复力量。
他的师傅是大炎有史以来,第二个拥有正一品武职“天策上将”的男人——端木留剑,而第一个拥有“天策上将”职位的是他父亲的老师端木望。
别人都叫师傅是“剑魔”,因为在黑鸣亡国之战中,天域魔宗九重境以上的高手近七成都是被师傅斩杀。
世人都赞叹师傅的剑道是——“万古长夜第一剑”!端木桐麟一直也是这么觉得,可师傅却是摇摇头告诉他:“世上本无什么第一,也永远不会有什么最强之剑,心中有剑也并非强者,只心中无剑才是真正的强者。我此生只见到过一位心中无剑的剑道至尊,那就是你的父亲……端木羽!”
他无比渴望,就像游鱼深爱大海、琼鸟期待穹天,他渴望再见父亲一面。
桐麟还在少年时曾经无数次想象过,想象自己藏在的心底父亲那道模糊的身影,可最后不是迷迷糊糊睡着了就是眼前还是那一片模糊的黑。
今日,他终于见到自己的父亲——不世脉尊·端木羽!
他只着了一件绣着麟纹的青袍独立在书房之内,漆黑的长发披肩垂下,长相俊美和桐麟年轻时有七八分想象,看上出只有二十出头般的年纪。
桐麟有些愣住,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看上去竟然只比自己的儿子大上几岁。
那不听话的臭小子和父亲最大的差别就是那双眼睛,少年的眼睛是火热、富有活力的,因为少年的心中有梦,眼中自然有光。
可父亲眼中的凉意,却同一个历经沧海桑田、看遍世态炎凉的老者一般,宛若一片沉郁阴冷的寒夜。
桐麟颤巍巍地喊了一句,“阿爹。”
面前的青袍男人并未回答,只是一把将他搂在怀中。
怀中的暖意,来自于血脉的亲情。
那是端木桐麟被封羽烈王这辈子第一次落泪,就像所有的男孩子都不会在自己父亲面前落洎哭泣,除非……久别重逢、生离死别。
桐麟第一次和一个熟悉的“陌生人”说了那么多话,包括自己的惊天计划。
桐麟以为父亲的脸上肯定会有剧烈的变化,震惊、愤怒、喜悦……可他现在却是平静的很,并不赞成又不反对。
“桐麟,你看天下是什么?”过来半响,端木羽终于开口。
端木桐麟愣了一下,缓缓道:“天下?是江山社稷、是黎民百姓。”
端木羽摇了摇头。
“这天下不过是一杯白骨青灰,可白骨青灰皆是我。”
“父亲,孩儿不懂。”
端木羽笑了,却是无奈地苦笑。
“在你们看来,我是万世称颂的脉尊,可我不过也是一具为生灵凋敝默默哀叹的血肉罢了。”
“父亲,你是不同意吗?”
端木羽依旧摇头,“方氏夺走了端木氏拥有的一切迟早会吐出来,但不是现在。”
“父亲!”
端木羽摆了摆手,站起身来。
“桐麟,天下百姓苦战久矣,这天下需要一个仁义贤明的君主。方熙州欠下得债大炎会还,但我不希望端木氏所剩不多的族人再流血牺牲。”
“父亲,那我该怎么做。”
“非攻止戈,以不变应万变。”
……
“凭什么!说好我不是内定的林殿参赛的预备队员吗?”
装潢华丽的房间内,端木如意的眸子如凶狼一般绿油油,几乎喷出愤怒的火焰。
“以前可以,但现在……不行。”